Ep82.阳炎亦梦万世之盛
那一年，蓟阳炎刚刚入职一家传媒公司。
打开门，室内明显比走廊暖和了许多，屋里面一个男人正在电脑面前忙着。
“唉，你可算回来了，我加班三天了”
听见开门的声音，男人回过头，便对她说道。
“……嗯，辛苦了呢”
坐回自己的位置上，蓟阳炎回应说。
时代在进步，没有多少人会再去光顾报刊亭，自然蓟阳炎也很久没去过了，没有需求，供给又是来干什么的她工作的地方也把目光放在了别的渠道上。
只是有一个问题，那就是，并没有彻底撤离发行纸质媒体。
虽然老的发行渠道和新的渠道有一些交叉点，但还有不少需要单独拿出来做的工作，而如今大受瞩目的，早已不是纸质媒体。
也就是说，有少数人，在用更少的工资，做比别人更多的工作。
比如说她，还有面前的那个男人。
并且其他人好死不死，都集中在这几天请假……也有可能是要跨年了，正好把年假给用了。
于是这几天只剩他独自加班加点，甚至蓟阳炎是最先回来的那个，其他人问就是年假还没用完呢。
“对了，你奶奶她是……哈哈好像有点不礼貌，抱歉，节哀，节哀”
刚刚蓟阳炎坐下，男人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一样，擡起头问她，不过问到一半又连忙改了口。
说起来，也是因为她这次是为了参加奶奶葬礼而请的假，这种事旁人确实不好多问，关心也说句节哀就好。
“噢，没事，她就是、呃，没能挺过这个冬天呢……嗯，对了，你能扇我一巴掌吗”
“也是，唉，今年冬天格外冷啊，我都冷得要死，别说老人家了……啊你说啥”
男人迟了半晌才领悟完她那串支离破碎的发言，不、呃、突然扇巴掌是想干什么碰瓷拿赔偿金吗
“啊、哈哈，不用在意啦”
“不不不，好像不是什么不用在意的事吧”
搁下手中的工作，男人再次转过头来，担心地看了一眼她。
而蓟阳炎正为突然说出口的那句话而后悔，不过要从哪开始后悔比较好呢从没有给那句话补个完整的前言后语还是不该说那句话或者说，从别想那件事开始
奶奶葬礼那天，她本来以为她会哭得很厉害，可事实并非如此，她只是看着其他人在哭，在悲痛欲绝，在歇斯底里。
她好像不属于那里一样。
因为正在站到那里时她才发现她哭不出来，甚至连难受都不怎么觉得。
细数曾经与棺材中那人的过往，每一分都很怀念，但这些本来就不可能再重新演一次了，不是吗
甚至她还有点庆幸，奶奶的老年痴呆症越来越严重，不是傻傻坐着，就是突然站起来莫名其妙地骂人，吃饭喝水甚至上厕所都要亲自照料。
她曾听过一种说法，那就是老人曾经怎么把你们从一无所知的婴儿教成如今的大人，就怎么再去照料他们，可直到过去了一天又一天，奶奶的病情并没有因为他们的细心照料而好转。
那时她才明白是不一样的，小孩子每一天都能指望着他多懂些什么，多学会些什么，一步一步成为健全的成年人，可老年人能指望什么呢期盼到最后也不过一个死字。
她也确实期盼了，真正到了这一天，她第一时间想的却是以后就不用再照料她了。
这是奶奶在医院咽下最后一口气时，她没能直面的想法。
那一天她听到临终通知，却故意晚了一刻抵达医院，果然，她不知道要怎么才能看着生命消逝，毕竟这种事，很多时候都只能任由它去，在死亡面前，又有几个人能拦住活着的人也只能无能为力地看着。
而奶奶没能见到她最后一面，可是，那时的她，恐怕早就不知道来看她的人都是谁了。
她没能赶上参加爷爷的葬礼，也没有在奶奶的葬礼上悲伤，更不知道要如何面对之后亲人的逝世，如果这个时候有个人能让她醒醒就好了，是谁都好，用什么方法都好。
……但是，没有那样的人，也许她会一直这样迷茫下去，直到有一天她也终将与爱她的人，与她所爱的人，与这个世界告别——迎来每一个人都将迎来的那一天。
想着，突然就冷起来了，蓟阳炎看了一眼头顶的空调，问道：
“空调还没修好吗要不要我去跟他们说一声”
“你以为呢，从前年修到现在了，每次都说改天来修，改到倒闭怕是也修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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